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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卷二百三十三

  ◎奸臣四

  ○万俟禼 韩侂胄 丁大全 贾似道

  万俟禼字元忠,开封阳武县人。登政和二年上舍第。调相州、颍昌府教授,历太学录、枢密院编修官、尚书比部员外郎。绍兴初,盗曹成掠荆湖间,禼时避乱沅、湘,帅臣程昌寓以便宜檄禼权沅州事。成奄至城下,禼召土豪、集丁壮以守,成食尽乃退。除湖北转运判官,改提点湖北刑狱。岳飞宣抚荆湖,遇禼不以礼,禼憾之。禼入觐,调湖南转运判官,陛辞,希秦桧意,谮飞于朝。留为监察御史,擢右正言。

  时桧谋收诸将兵权,禼力助之,言诸大将起行伍,知利不知义,畏死不畏法,高官大职,子女玉帛,已极其欲,盍示以逗遛之罚,败亡之诛,不用命之戮,使知所惧。

  张俊归自楚州,与桧合谋挤飞,令禼劾飞对将佐言山阳不可守。命中丞何铸治飞狱,铸明其无辜。桧怒,以禼代治,遂诬飞与其子云致书张宪令虚申警报以动朝廷,及令宪措置使还飞军;狱不成,又诬以淮西逗遛之事。飞父子与宪俱死,天下冤之。大理卿薛仁辅、寺丞李若朴、何彦猷言飞无罪,禼劾之;知宗正寺士〈亻褭〉请以百口保飞,禼又劾之,士〈亻褭〉窜死建州。刘洪道与飞有旧,禼劾其足恭媚飞。闻飞罢宜抚,抵掌流涕。于是洪道抵罪,终身不复。参政范同为桧所引,或自奏事,桧忌之,禼劾罢,再论同罪,谪居筠州。又为桧劾李光鼓倡,孙近朋比,二人皆被窜谪。

  和议成,禼请诏户部会计用兵之时与通和之后所费各几何,若减于前日,乞以羡财别贮御前激赏库,不许他用,蓄积稍实,可备缓急。梓宫还,以禼为欑宫按行使,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副之,禼请与唐卿同班上殿奏事,其无耻如此。张浚寓居长沙,禼妄劾浚卜宅逾制,至拟五凤楼。会吴秉信自长沙还朝,奏浚宅不过众人,常产可办,浚乃得免。

  除参知政事,充金国报谢使。使还,桧假金人誉己数千言,嘱禼以闻,禼难之。他日奏事退,桧坐殿庐中批上旨,辄除所厚者官,吏钤纸尾进,禼曰:"不闻圣语。"却不视。桧大怒,自是不交一语。言官李文会、詹大方交章劾禼,禼遂求去。帝命出守,桧愈怒。给事中杨愿封还词头,遂罢去,寻谪居归州。遇赦,量移沅州。

  二十五年,召还,除参知政事,寻拜尚书右仆射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纂次太后回銮事实,上之。张浚以禼与沈该居相位不厌天下望,上书言其专欲受命于金。禼见书大怒,以为金人未有衅,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,浚坐窜谪。禼提举刊修《贡举敕令格式》五十卷、《看详法意》四百八十七卷,书进,授金紫光禄大夫,致仕。卒,年七十五,谥忠靖。

  禼始附桧,为言官,所言多出桧意;及登政府,不能受钳制,遂忤桧去。桧死,帝亲政,将反桧所为,首召禼还。禼主和固位,无异于桧,士论益薄之。

  韩侂胄字节夫,魏忠献王琦曾孙也。父诚,娶高宗宪圣慈烈皇后女弟,仕至宝宁军承宣使。侂胄以父任入官,历阁门祗候、宣赞舍人、带御器械。淳熙末,以汝州防御使知阁门事。

  孝宗崩,光宗以疾不能执丧,中外汹汹,赵汝愚议定策立皇子嘉王。时宪圣太后居慈福宫,而侂胄雅善慈福内侍张宗尹,汝愚乃使侂胄介宗尹以其议密启太后。侂胄两至宫门,不获命,彷徨欲退,遇重华宫提举关礼问故,入白宪圣,言甚恳切,宪圣可其议。礼以告侂胄,侂胄驰白汝愚。日已向夕,汝愚亟命殿帅郭杲以所部兵夜分卫南北内。翌日,宪圣太后即丧次垂帘,宰臣传旨,命嘉王即皇帝位。

  宁宗既立,侂胄欲推定策恩,汝愚曰:"吾宗臣也,汝外戚也,何可以言功?惟爪牙之臣,则当推赏。"乃加郭杲节钺,而侂胄但迁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。侂胄始觖望,然以传导诏旨,浸见亲幸,时时乘间窃弄威福。朱熹白汝愚当用厚赏酬其劳而疏远之,汝愚不以为意。右正言黄度欲劾侂胄,谋泄,斥去。朱熹奏其奸,侂胄怒,使优人峨冠阔袖象大儒,戏于上前,熹遂去。彭龟年请留熹而逐侂胄。未几,龟年与郡;侂胄进保宁军承宣使,提举佑神观。自是,胄益用事,而以抑赏故,怨汝愚日深。

  霅川刘弼者,曩与侂胄同知阁门事,颇以知书自负。方议内禅时,汝愚独与侂胄计议,弼弗得与闻,内怀不平,至是,谓侂胄曰:"赵相欲专大功,君岂惟不得节度,将恐不免岭海之行矣。"侂胄愕然,因问计,弼曰:"惟有用台谏尔。"侂胄问:"若何而可?"弼曰:"御笔批出是也。"侂胄悟,即以内批除所知刘德秀为监察御史,杨大法为殿中侍御史;罢吴猎监察御史,而用刘三杰代之。于是言路皆侂胄之党,汝愚之迹始危。

 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,谋于京镗,镗曰:"彼宗姓,诬以谋危社稷可也。"庆元元年,侂胄引李沐为右正言。沐尝有求于汝愚不获,即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,将不利于社稷。汝愚罢相。始,侂胄之见汝愚,徐谊实荐之,汝愚既斥,遂并逐谊。朱熹、彭龟年、黄度、李祥、杨简、吕祖俭等以攻侂胄得罪,太学生杨宏中、张(缺)、徐范、蒋傅、林仲麟、周端朝等又以上书论侂胄编置,朝士以言侂胄遭责者数十人。

  已而侂胄拜保宁军节度使、提举佑神观。又设伪学之目,以网括汝愚、朱熹门下知名之士。用何澹、胡纮为言官。澹言伪学宜加风厉,或指汝愚为伪学罪首。纮条奏汝愚有十不逊,且及徐谊。汝愚谪永州,谊谪南安军。虑他日汝愚复用,密谕衡守钱鍪图之,汝愚抵衡暴薨。留正旧在都堂众辱侂胄,至是,刘德秀论正引用伪党,正坐罢斥。吏部尚书叶翥要侍郎倪思列疏论伪学,思不从,侂胄乃擢翥执政而免思官。侂胄加开府仪同三司。时台谏迎合侂胄意,以攻伪学为言,然惮清议,不欲显斥熹。侂胄意未快,以陈贾尝攻熹,召除贾兵部侍郎。未至,亟除沈继祖台察。继祖诬熹十罪,落职罢祠。三年,刘三杰入对,言前日伪党,今变而为逆党。侂胄大喜,即日除三杰为右正言,而坐伪学逆党得罪者五十有九人。王沇献言令省部籍记伪学姓名,姚愈请降诏严伪学之禁,二人皆得迁官。施康年、陈谠、邓友龙、林采皆以攻伪学久居言路,而张釜、张岩、程松率由此秉政。

  四年,侂胄拜少傅,封豫国公。有蔡琏者尝得罪,汝愚执而黥之。五年,侂胄使琏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,具其宾客所言七十纸。侂胄欲逮彭龟年、曾三聘、徐谊、沈有开下大理鞫之,范仲艺力争乃止。其年迁少师,封平原郡王。六年,进太傅。婺州布衣吕祖泰上书言道学不可禁,请诛侂胄,以周必大为相。侂胄大怒,决杖流钦州。言者希侂胄意,劾必大首植伪党。降为少保。一时善类悉罹党祸,虽本侂胄意,而谋实始京镗。逮镗死,侂胄亦稍厌前事,张孝伯以为不弛党禁,后恐不免报复之祸。侂胄以为然,追复汝愚、朱熹职名,留正、周必大亦复秩还政,徐谊等皆先后复官。伪党之禁浸解。

  三年,拜太师。监惠民局夏允中上书,请侂胄平章国政,侂胄缪为辞谢,乞致其仕,诏不许,允中放罢。时侂胄以势利蛊士大夫之心,薛叔似、辛弃疾、陈谦皆起废显用,当时固有困于久斥,损晚节以规荣进者矣。若陈自强则以侂胄童子师,自选人不数年致位宰相,而苏师旦、周筠又侂胄厮役也,亦皆预闻国政,超取显仕。群小阿附,势焰熏灼。侂胄凡所欲为,宰执惕息不敢为异,自强至印空名敕札授之,惟所欲用,三省不预知也。言路厄塞,每月举论二三常事而已,谓之月课。

  或劝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,于是恢复之议兴。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兴州都统,识者多言曦不可,主西师必叛,侂胄不省。安丰守厉仲方言淮北流民愿归附,会辛弃疾入见,言敌国必乱必亡,愿属元老大臣预为应变计,郑挺、邓友龙等又附和其言。开禧改元,进士毛自知廷对,言当乘机以定中原,侂胄大悦。诏中外诸将密为行军之计。先是,杨辅、傅伯成言兵不可动,抵罪。至是,武学生华岳叩阍乞斩侂胄、苏师旦、周筠以谢天下,谏议大夫李大异亦论止开边。岳下大理劾罪编置,大异斥去。

  陈自强援故事乞命侂胄兼领平章,台谏邓友龙等继以为请,侂胄除平章军国事。萧逵、李壁时在太常,论定典礼,三日一朝,因至都堂,序班丞相之上,三省印并纳其第。侂胄昵苏师旦为腹心,除师旦安远军节度使。自置机速房于私第,甚者假作御笔,升黜将帅,事关机要,未尝奏禀,人莫敢言。

  二年,以薛叔似为京湖宣谕使;邓友龙为两淮宣谕使;程松为四川宣抚使,吴曦副之。徐邦宪自处州召见,以弭兵为言,忤侂胄意,削二秩。于是左司谏易袚、大理少卿陈景俊、太学博士钱廷玉皆起而言恢复之计矣。诏侂胄日一朝。友龙、叔似并升宣抚使。吴曦兼陕西、河东招抚使,皇甫斌副之。时镇江武锋军统制陈孝庆复泗州及虹县,江州统制许进复新息县,光州孙成复褒信县。捷书闻,侂胄乃议降诏趣诸将进兵。

  未几,皇甫斌兵败于唐州;秦世辅至城固军溃;郭倬、李汝翼败于宿州,敌追围倬,倬执统制田俊迈以遗敌,乃获免。事闻,邓友龙罢,以岳丘崈代为宣抚使。侂胄既丧师,始觉为师旦所误。侂胄招李壁饮酒,酒酣,语及师旦,壁微摘其过侂胄以为然。壁乃悉数其罪,赞侂胄斥去之。翌日,师旦谪韶州,斩郭倬于京口,流李汝翼、王大节、李爽于岭南。

  已而金人渡淮,攻庐、和、真、扬,取安丰、濠,又攻襄阳,至枣阳,乃以丘崈佥书枢密院事,督视江、淮军马。侂胄输家财二十万以助军,而谕丘崈募人持书币赴敌营,谓用兵乃苏师旦、邓友龙、皇甫斌所为,非朝廷意。金人答书辞甚倨,且多所要索,谓侂胄无意用兵,师旦等安得专。崈又遣书许还淮北流民及今年岁币,金人乃有许意。

  会招抚使郭倪与金人战,败于六合;金人攻蜀,吴曦叛,受金命称蜀王。崈乞移书敌营伸前议,且谓金人指太师平章为首谋,宜免系衔。侂胄忿,崈坐罢。曦反状闻,举朝震骇。侂胄亟遗曦书,许以茅土之封,书未达而安内、杨巨源已率义士诛曦矣。侂胄连遣方信孺使北请和,以林拱辰为通谢使。金人欲责正隆以前礼赂,以侵疆为界,且索犒军银凡数千万,而缚送首议用兵之臣。信孺归,白事朝堂,不敢斥言,侂胄穷其说,乃微及之。侂胄大怒,和议遂辍。起辛弃疾为枢密都承旨。会弃疾死,乃以殿前副都指挥使赵淳为江、淮制置使,复锐意用兵。

  自兵兴以来,蜀口、汉、淮之民死于兵戈者,不可胜计,公私之力大屈,而侂胄意犹未已,中外忧惧。礼部侍郎史弥远,时兼资善堂翊善,谋诛侂胄,议甚秘,皇子荣王入奏,杨皇后亦从中力请,乃得密旨。弥远以告参知政事钱象祖、李壁。御笔云:"韩侂胄久任国柄,轻启兵端,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,可罢平章军国事,与在外宫观。陈自强阿附充位,不恤国事,可罢右丞相。日下出国门。"仍令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护。象祖欲奏审,壁谓事留恐泄,不可。翌日,侂胄入朝,震呵止于途,拥至玉津园侧殛杀之。

  先一日,周筠谓侂胄,事将不善,侂胄与自强谋用林行可为谏议大夫,尽击谋侂胄者。是日,行可方请对,自强坐待漏院,语同列曰:"今日大坡上殿。"俄侂胄先驱至,象祖色变。寻报侂胄已押出,象祖乃入奏。有诏斩苏师旦于广东。嘉定元年,金人求函侂胄首,乃命临安府斫侂胄棺,取其首遗之。

  侂胄用事十四年,威行宫省,权震寓内。尝凿山为园,下瞰宗庙。出入宫闱无度。孝宗畴昔思政之所,偃然居之,老宫人见之往往垂涕。颜棫草制,言其得圣之清。易袚撰答诏,以元圣褒之。四方投书献颂者,谓伊、霍、旦、奭不足以似其勋,有称为"我王"者。余嚞请加九锡,赵师{睪卄}乞置平原郡王府官属。侂胄皆当之不辞。所嬖妾张、谭、王、陈皆封郡国夫人,号"四夫人",每内宴,与妃嫔杂坐,恃势骄倨,掖庭皆恶之;其下,受封者尤众。至是,论四夫人罪,或杖或徒,余数十人纵遣之。有司籍其家,多乘舆服御之饰,其僣紊极矣。

  始,侂胄以导达中外之言,遂见宠任。朱熹、彭龟年既以论侂胄去,贵戚吴琚语人曰:"帝初无固留侂胄意,使有一人继言之,去之易尔。而一时台谏及执政大臣多其党与,故稔其恶以底大僇。开禧用兵,帝意弗善也。侂胄死,宁宗谕大臣曰:"恢复岂非美事,但不量力尔。"

  侂胄娶宪圣吴皇后侄女,无子,取鲁〈宜宜〉子为后,名工彡,既诛侂胄,削籍流沙门岛云。

  丁大全字子万,镇江人。面蓝色。嘉熙二年举进士,调萧山尉。上谒帅阃,安抚使史岩之俟众宾退,独留大全,款曲甚至,期以他日必大用。大全为戚里婢婿,寅缘以取宠位。事内侍卢允升、董宋臣。累官为大理司直、添差通判饶州。入为太府寺簿,调尚书茶盐所检阅江州分司,复兼枢密院编修官。拜右正言兼侍讲,辞。改右司谏,拜殿中侍御史。

  升侍御史兼侍读。劾奏丞相董槐,章未下,大全夜半调隅兵百余人,露刃围槐第,以台牒驱迫之出,绐令舆槐至大理寺,欲以此恐之。须臾,出北关,弃槐,嘂呼而散。槐徐步入接待寺,罢相之命下矣。自是志气骄傲,道路以目。

  寻为右谏议大夫,进端明殿学士、佥书枢密院事,封丹阳郡侯,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。宝祐六年,拜参知政事。四月,拜右丞相兼枢密使,进封公。初,大全以袁玠为九江制置副使,玠贪且刻,逮系渔湖土豪,督促输钱甚急。土豪怒,尽以鱼舟济北来之兵。太学生陈宗、刘黼、黄镛、曾唯、陈宜中、林则祖等六人,伏阙上书讼大全。台臣翁应弼、吴衍为大全鹰犬,钤制学校,贬逐宗等。

  开庆元年九月,罢相,以观文殿大学士判镇江府。中书舍人洪芹缴言:"大全鬼蜮之资,穿窬之行,引用凶恶,陷害忠良,遏塞言路,浊乱朝纲。乞追官远窜,以伸国法,以谢天下。"侍御史沈炎、右正言曹永年相继论罢。监察御史朱貔孙复论:"大全奸回险狡,狠毒贪残,假陛下之刑威以箝天下之口,挟陛下之爵禄以笼天下之财。"监察御史饶虎臣又论大全四罪:绝言路,坏人才,竭民力,误边防。再削其官。景定元年,诏守中奉大夫致仕。臣僚言"乞远窜使不失刑。"诏送南康军居住。台臣复以为言,追三官,移送南安军居住。

  明年,监察御史刘应龙请加窜,追削两官,移窜贵州团练使。与州守游翁明失色杯酒间,翁明诉大全阴造弓矢,将通蛮为不轨。朱禩孙以闻于朝。又明年,移置新州。太常少卿兼权直舍人院刘震孙缴奏乞移徙海岛。四年正月,将官毕迁护送,舟过藤州,挤之于水而死。

  大全知淮西,总领郑羽富甲吴门,始欲结(缺),羽不从。遂令台臣卓梦卿弹之,籍其家。为子寿翁聘妇,见其艳,自取,为世所丑。

  贾似道字师宪,台州人,制置使涉之子也。少落魄,为游博,不事操行。以父荫补嘉兴司仓。会其姊入宫,有宠于理宗,为贵妃,遂诏赴廷对,妃于内中奉汤药以给之。擢太常丞、军器监。益恃宠不检,日纵游诸妓家,至夜即燕游湖上不反。理宗尝夜凭高,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,语左右曰:"此必似道也。"明日询之果然,使京尹史岩之戒敕之。岩之曰:"似道虽有少年气习,然其材可大用也。"寻出知澧州。

  淳祐元年,改湖广总领。三年,加户部侍郎。五年,以宝章阁直学士为沿江制置副使、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抚使。一岁中,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,调度赏罚,得以便宜施行。九年,加宝文阁学士、京湖安抚制置大使。十年,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,年始三十余。宝祐二年,加同知枢密院事、临海郡开国公,威权日盛。台谏尝论其二部将,即毅然求去。孙子秀新除淮东总领,外人忽传似道已密奏不可矣,丞相董槐惧,留身请之,帝以为无有,槐终不敢遣子秀,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,其见惮已如此。四年,加参知政事。五年,加知枢密院事。六年,改两淮宣抚大使。

  自端平初,孟珙帅师会大元兵共灭金,约以陈、蔡为界。师未还而用赵范谋,发兵据殽、函,绝河津,取中原地,大元兵击败之,范仅以数千人遁归。追兵至,问曰:"何为而败盟也?"遂纵攻淮、汉,自是兵端大启。

  开庆初,宪宗皇帝自将征蜀,世祖皇帝时以皇弟攻鄂州,元帅兀良哈由云南入交阯,自邕州蹂广西,破湖南,传檄数宋背盟之罪。理宗大惧,乃以赵葵军信州,御广兵;以似道军汉阳,援鄂,即军中拜右丞相。十月,鄂东南陬破,宋人再筑,再破之,赖高达率诸将力战。似道时自汉阳入督师。十一月,攻城急,城中死伤者至万三千人。似道乃密遣宋京诣军中请称臣,输岁币,不从。会宪宗皇帝晏驾于钓鱼山,合州守王坚使阮思聪踔急流走报鄂,似道再遣京议岁币,遂许之。大元兵拔砦而北,留张杰、阎旺以偏师候湖南兵。明年正月,兵至,杰作浮梁新生矶,济师北归。似道用刘整计,攻断浮梁,杀殿兵百七十,遂上表以肃清闻。帝以其有再造功,以少傅、右丞相召入朝,百官郊劳如文彦博故事。

  初,似道在汉阳,时丞相吴潜用监察御史饶应子言,移之黄州,而分曹世雄等兵以属江阃。黄虽下流,实兵冲。似道以为潜欲杀己,衔之。且闻潜事急时,每事先发后奏;帝欲立荣王子孟启为太子,潜又不可。帝已积怒潜,似道遂陈建储之策,令沈炎劾潜措置无方,致全、衡、永、桂皆破,大称旨。乃议立孟启,贬潜循州,尽逐其党人。高达在围中,恃其武勇,殊易似道,每见其督战,即戏之曰:"巍巾者何能为哉!"每战,必须劳始出,否即使兵士哗于其门。吕文德谄似道,即使人呵曰:"宣抚在,何敢尔邪!"曹世雄、向士璧在军中,事皆不关白似道,故似道皆恨之。以核诸兵费,世雄、士璧皆坐侵盗官钱贬远州。每言于帝欲诛达,帝知其有功,不从。寻论功,以文德为第一,而达居其次。

  明年,大元世祖皇帝登极,遣翰林侍读学士、国信使郝经等持书申好息兵,且征岁币。似道方使廖莹中辈撰《福华编》称颂鄂功,通国皆不知所谓和也。似道乃密令淮东制置司拘经等于真州忠勇军营。

  时理宗在位久,内侍董宋臣、卢允升为之聚敛以媚之。引荐奔竞之士,交通贿赂,置诸通显。又用外戚子弟为监司、郡守。作芙蓉阁、香兰亭宫中,进倡优傀儡,以奉帝为游燕。窃弄权柄。台臣有言之者,帝宣谕去之,谓之"节贴"。

  似道入,逐卢、董所荐林光世等,悉罢之,勒外戚不得为监司、郡守,子弟门客敛迹,不敢干朝政。由是权倾中外,进用群小。取先朝旧法,率意纷更,增吏部七司法。买公田以罢和籴,浙西田亩有直千缗者,似道均以四十缗买之。数稍多,予银绢;又多,予度牒告身。吏又恣为操切,浙中大扰。有奉行不至者,提领刘良贵劾之。有司争相迎合,务以买田多为功,皆缪以七八斗为石。其后,田少与硗瘠、亏租与佃人负租而逃者,率取偿田主。六郡之民,破家者多。包恢知平江,督买田。至以肉刑从事。复以楮贱作银关,以一准十八界会之三,自制其印文如"贾"字状行之,十七界废不用。银关行,物价益踊,楮益贱。秋七月,彗出柳,光烛天,长数十丈,自四更见东方,日高始灭。台谏、布韦皆上书,言此公田不便,民间愁怨所致。似道上书力辩之,且乞罢政。帝勉留之曰;"公田不可行,卿建议之始,朕已沮之矣。今公私兼裕,一岁军饷,皆仰于此。使因人言而罢之,虽足以快一时之议,如国计何!"有太学生萧规、叶李等上书,言似道专政。命京尹刘良贵捃摭以罪,悉黥配之。后又行推排法。江南之地,尺寸皆有税,而民力弊矣。

  理宗崩,度宗又其所立,每朝必答拜,称之曰"师臣"而不名,朝臣皆称为"周公"。甫葬理宗,即弃官去,使吕文德报北兵攻下沱急,朝中大骇,帝与太后手为诏起之。似道至,欲以经筵拜太师,以典故须建节,授镇东军节度使,似道怒曰:"节度使粗人之极致尔!"遂命出节,都人聚观。节已出,复曰:"时日不利。"亟命返之。宋制:节出,有撤关坏屋,无倒节理,以示不屈。至是,人皆骇叹。然下沱之报实无兵也。三年,又乞归养。大臣、侍从传旨留之者日四五至,中使加赐赉者日十数至,夜即交卧第外以守之。除太师、平章军国重事,一月三赴经筵,三日一朝,赴中书堂治事。赐第葛岭,使迎养其中。吏抱文书就第署,大小朝政,一切决于馆客廖莹中、堂吏翁应龙,宰执充位署纸尾而已。

  似道虽深居,凡台谏弹劾、诸司荐辟及京尹、畿漕一切事,不关白不敢行,李芾、文天祥、陈文龙、陆达、杜渊、张仲微、谢章辈,小忤意辄斥,重则屏弃之,终身不录。一时正人端士,为似道破坏殆尽。吏争纳赂求美职,其求为帅阃、监司、郡守者,贡献不可胜计。赵溍辈争献宝玉,陈奕至以兄事似道之玉工陈振民以求进,一时贪风大肆。五年,复称疾求去。帝泣涕留之,不从。令六日一朝,一月两赴经筵。六年,命入朝不拜。朝退,帝必起避席,目送之出殿廷始坐。继又令十日一入朝。

  时襄阳围已急,似道日坐葛岭,起楼阁亭榭,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,日淫乐其中。惟故博徒日至纵博,人无敢窥其第者。其妾有兄来,立府门,若将入者,似道见之,缚投火中。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,所狎客入,戏之曰:"此军国重事邪?"酷嗜宝玩,建多宝阁,日一登玩。闻余玠有玉带,求之,已徇葬矣,发其冢取之。人有物,求不予,辄得罪。自是,或累月不朝,帝如景灵宫亦不从驾。八年,明堂礼成,祀景灵宫。天大雨,似道期帝雨止升辂。胡贵嫔之父显祖为带御器械,请如开禧故事,却辂,乘逍遥辇还宫,帝曰平章云云,显祖绐曰:"平章已允乘逍遥辇矣。"帝遂归。似道大怒曰:"臣为大礼使,陛下举动不得预闻,乞罢政。"即日出嘉会门,帝留之不得,乃罢显祖,涕泣出贵嫔为尼,始还。

  似道既专恣日甚,畏人议己,务以权术驾驭,不爱官爵,牢笼一时名士,又加太学餐钱,宽科场恩例,以小利啖之。由是言路断绝,威福肆行。

  自围襄阳以来,每上书请行边,而阴使台谏上章留己。吕文焕以急告,似道复申请之,事下公卿杂议。监察御史陈坚等以为师臣出,顾襄未必能及淮,顾淮未必能及襄,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为得。乃就中书置机速房以调边事。时物议多言高达可援襄阳者,监察御史李旺率朝士入言于似道。似道曰:"吾用达,如吕氏何?"旺等出,叹曰:"吕氏安则赵氏危矣。"文焕在襄,闻达且入援,亦不乐,以语其客。客曰:"易耳,今朝廷以襄阳急,故遣达援之,吾以捷闻,则达必不成遣矣。"文焕大以为然。时襄兵出,获哨骑数人,即缪以大捷奏,然不知朝中实无援襄事也。襄阳降,似道曰:"臣始屡请行边,先帝皆不之许,向使早听臣出,当不至此尔。"

  十月,其母胡氏薨,诏以天子卤簿葬之,起坟拟山陵,百官奉襄事,立大雨中,终日无敢易位。寻起复入朝。

  度宗崩。大兵破鄂,太学诸生亦群言非师臣亲出不可。似道不得已,始开都督府临安,然惮刘整,不行。明年正月,整死,似道欣然曰:"吾得天助也。"乃上表出师,抽诸路精兵以行,金帛辎重之舟,舳胪相衔百余里。至安吉,似道所乘舟胶堰中,刘师勇以千人入水曳之不能动,乃易他舟而去。至芜湖,遣还军中所俘曾安抚,以荔子、黄甘遗丞相伯颜,俾宋京如军中,请输岁币称臣如开庆约,不从。夏贵自合肥以师来会,袖中出编书示似道曰:"宋历三百二十年。"似道俯首而已。时一军七万余人,尽属孙虎臣,军丁家洲。似道与夏贵以少军军鲁港。二月庚申夜,虎臣以失利报,似道仓皇出,呼曰:"虎臣败矣!"命召贵与计事。顷之,虎臣至,抚膺而泣曰:"吾兵无一人用命也。"贵微笑曰:"吾尝血战当之矣。"似道曰:"计将安出?"贵曰:"诸军已胆落,吾何以战?公惟入扬州,招溃兵,迎驾海上,吾特以死守淮西尔。"遂解舟去。似道亦与虎臣以单舸奔扬州。明日,败兵蔽江而下,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,皆不至,有为恶语慢骂之者。乃檄列郡如海上迎驾,上书请迁都,列郡守于是皆遁,遂入扬州。

  陈宜中请诛似道,谢太后曰:"似道勤劳三朝,安忍以一朝之罪,失待大臣之礼。"止罢平章、都督,予祠官。三月,除似道诸不恤民之政,放还诸窜谪人,复吴潜、向士璧等官,诛其幕官翁应龙,廖莹中、王庭皆自杀。潘文卿、季可、陈坚、徐卿孙皆似道鹰犬,至是交章劾之。四月,高斯得乞诛似道,不从。而似道亦自上表乞保全,乃命削三官,然尚居扬不归。五月,王爚论似道既不死忠,又不死孝,太皇太后乃诏似道归终丧。七月,黄镛、王应麟请移似道邻州,不从。王爚入见太后曰:"本朝权臣稔祸,未有如似道之烈者。缙绅草茅不知几疏,陛下皆抑而不行,非惟付人言于不恤,何以谢天下!"始徙似道婺州。婺人闻似道将至,率众为露布逐之。监察御史孙嵘叟等皆以为罚轻,言之不已。又徙建宁府。翁合奏言:"建宁乃名儒朱熹故里,虽三尺童子粗知向方,闻似道来呕恶,况见其人!"时国子司业方应发权直舍人院,封还录黄,乞窜似道广南;中书舍人王应麟、给事中黄镛亦言之,皆不从。侍御史陈文龙乞俯从众言,陈景行、徐直方、孙嵘叟及监察御史俞浙并上疏,于是始谪似道为高州团练使、循州安置,籍其家。

  福王与芮素恨似道,募有能杀似道者使送之贬所,有县尉郑虎臣欣然请行。似道行时,侍妾尚数十人,虎臣悉屏去,夺其宝玉,彻轿盖,?行秋日中,令舁轿夫唱杭州歌谑之,每名斥似道,辱之备至。似道至古寺中,壁有吴潜南行所题字,虎臣呼似道曰:"贾团练,吴丞相何以至此?"似道惭不能对。嵘叟、应麟奏似道家畜乘舆服御物,有反状,乞斩之。诏遣鞫问,未至。八月,似道至漳州木绵庵,虎臣屡讽之自杀,不听,曰:"太皇许我不死,有诏即死。"虎臣曰:"吾为天下杀似道,虽死何憾?"拉杀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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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史·列传·卷二百三十三译文

作者:佚名

 

  万俟禼,字元忠,开封阳武县人。考中政和二年(1112)上舍生。他被调为相州、颍昌府教授,历任太学录、枢密院编修官、尚书比部员外郎。绍兴初年,盗贼曹成在荆湖一带劫掠,万俟 禼在沅、湘一带避乱,帅臣程昌禼图方便传檄让万俟禼权领沅州政事。曹成突然到沅州城下,万俟禼召集土豪、青壮年守城,曹成粮尽才撤走。万俟 禼被任命为湖北转运判官,改为提点湖北刑狱。岳飞为荆湖宣抚使,对万俟禼不以礼相待,万俟禼对岳飞不满。万俟禼朝见皇上,被调任湖南转运判官,辞别皇上出都时,秉承秦桧的意志,在朝中诬陷岳飞。皇上留他担任监察御史,擢升为右正言。

  当时秦桧谋求夺众大将兵权,万俟 禼极力帮助他,说众大将出身行伍,知道谋利不讲道义,怕死不怕法,高官要职,子女玉帛,已达到他们私欲的顶点,何不让他们知道逗留军期者罚,战败者诛,不听命令者斩,使他们有所惧怕。

  张俊从楚州回到京城,同秦桧合谋排挤岳飞,让万俟 禼弹劾岳飞对部将说山阳不可以的罪状。命令御史中丞何铸审理岳飞一案,何铸说明岳飞是无辜的。秦桧愤怒,用万俟禼代替何铸审理,他就诬陷岳飞,说岳飞和他的儿子岳云给张宪写信,让张宪谎报军情以动摇朝廷,并命令张宪设法让岳飞回到军中;此案没成立,就又诬告说岳飞在淮西战场迟滞不前的事。岳飞父子和张宪都被处死,天下认为他们冤枉。大理卿薛仁辅、大理寺丞李若朴、何彦猷说岳飞无罪,遭万俟 禼弹劾,知宗正寺士禼请求用自家百口人的性命担保岳飞,遭万俟禼弹劾,被流放并死在建州。刘洪道与岳飞有私交,万俟禼弹劾他取媚于岳飞,听说岳飞被罢去宣抚使,拍掌流涕。于是刘洪道也获罪,终身不许为官。参政范同是秦桧提拔的,有时擅自奏事,秦桧忌恨他,万俟 禼弹劾他,范同的官职被罢,再论范同罪状,范同被贬到筠州居住。万俟禼还替秦桧弹劾李光蛊惑人心,孙近结朋党,他们二人都被贬官流放。

  宋、金和议成,万俟 禼请求下诏让户部统计用兵时和议和后用去的费用各是多少,若比从前少,就把多余的财物另外贮存在御前激赏库,不许用在别处,等积蓄稍多,可备缓急之用。徽宗灵柩迎回后,万俟 禼为木赞宫按行使,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为副使,万俟禼请求与宋唐卿同时上殿奏事,十分无耻。张浚住在长沙,万俟禼无中生有,弹劾张浚的住宅超越了规定,甚至模拟五凤楼。恰好吴秉信从长沙回京,上奏说张浚的宅第与众人一样,财产可以清查,张浚才得免祸。

  万俟 禼被任命为参知政事,任金国报谢使。他出使金国回来,秦桧借金人之口赞誉自己,嘱托万俟禼奏给皇上,万俟禼刁难他。另一天奏事退朝后,秦桧坐在殿中批阅皇上圣旨,就提升自己的亲信,小吏把这些送给万俟 禼,万俟禼说“:没听到圣旨这样安排。”推到一边不看。秦桧大怒,从此他二人不交谈。言官李文会、詹大方接连上奏弹劾万俟 禼,万俟禼就请求辞官。皇上命令他出守外地,秦桧更愤怒。给事中杨愿认为诏旨不当,历数万俟禼之罪,万俟禼被罢职,不久,被贬到归州居住。赶上赦免,他被酌情移到沅州。

  绍兴二十五年(1155),万俟 禼被召回京,任命他为参知政事,不久又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他编纂成太后从金国返回的经过,献给高宗。张浚认为万俟 禼和沈该为宰相有负众望,上书说他们只想听命金人。万俟禼看见这份奏书后大怒,认为金人本无意兴兵,而张浚的奏书将要惹祸,张浚因此获罪被流放。万俟 禼提举刊修《贡举敕令格式》五十卷、《看详法意》四百八十七卷,书成后献上,他被授予金紫光禄大夫,退休。去世时七十五岁,谥号为“忠靖”。

  万俟 禼起初党附秦桧,担任言官,他所说的大多出于秦桧的意图;等他任宰相后,不受秦桧控制,于是因违背秦桧而被罢职。秦桧死后,皇帝亲政,准备改变秦桧的做法,首先召回万俟 禼。万俟禼主张与金国议和以巩固自己的地位,与秦桧无异,更被众论所鄙薄。

  韩侂胄,字节夫,是魏忠献王韩琦的曾孙。他的父亲韩诚,娶高宗宪圣慈烈皇后的妹妹为妻,官至宝宁军承宣使。韩侂胄因父亲的官位而进入仕途,历任..门祗候、宣赞舍人、带御器械。淳熙末年,以汝州防御使的身份知..门事。

  孝宗去世,光宗因病不能主持丧礼,朝内外议论纷纷,赵汝愚决定立嘉王为皇太子。当时宪圣太后在慈福宫居住,韩侂胄与慈福宫宦官张宗尹友好,赵汝愚就让韩侂胄通过张宗尹把自己的意图秘密禀告给太后。韩侂胄两次到宫门口,没有得到允许进见的命令,他彷徨想走,遇到重华宫提举关礼问他缘故,关礼就把这件事报告给宪圣太后,语言十分恳切,太后应允。关礼告诉韩侂胄,韩侂胄赶紧报告赵汝愚。太阳已落,赵汝愚立即命令殿帅郭杲率所部连夜分别守卫南北宫殿。第二天,宪圣太后主持孝宗丧礼后就垂帘听政,宰臣传下圣旨,任命嘉王即皇帝位。

  宁宗即位后,韩侂胄想推赏定策之功,赵汝愚说:“我是宗室,你是外戚,怎能谈功?只有武臣,才应推赏。”于是授予郭杲符节和斧钺,韩侂胄只升为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。韩侂胄开始失望,但因他传达皇上的诏旨,渐渐地受到宠幸,他常乘机窃弄威福。朱熹劝赵汝愚用重赏酬报他的功劳并疏远他,赵汝愚不以为然。右正言黄度想弹劾韩侂胄,事情败露而被贬斥。朱熹上奏说韩侂胄奸邪,韩侂胄生气,派伶人戴着高帽、穿着大袖子的衣服,打扮成大儒,在皇上面前演戏,朱熹就被罢去。彭龟年请求留用朱熹逐走韩侂胄,不久彭龟年被派到地方任官;韩侂胄升为保宁军承宣使,提举佑神观。从此,韩侂胄更被重用,但因赵汝愚没重赏他定策功,他对赵汝愚的怨恨日益加深。

  較州刘芅,从前与韩侂胄同知..门事,很以知书自负。当决议光宗禅位时,赵汝愚只同韩侂胄商议,刘芅没能参与,心怀不满,此时,他对韩侂胄说“:赵丞相想独揽大功,你岂止是不能得到节度使的官位,以后恐怕你会被贬到岭海啊。”韩侂胄惊愕,就问他该怎么办,刘芅说:“只有用台谏官弹劾赵汝愚了。”韩侂胄问“:如何可行?”刘芅答“:用御笔批出就行。”韩侂胄醒悟,就借皇帝的名义任命自己的亲信刘德秀为监察御史,杨大法为殿中侍御史;罢去吴猎的监察御史,而用刘三杰代替。于是言官都是韩侂胄的党羽,赵汝愚的地位开始危机。

  韩侂胄想赶走赵汝愚又难找借口,与京镗谋划,京镗说:“他是宗室,诬告他阴谋危害社稷就行。”庆元元年(1195),韩侂胄推荐李沐为右正言。李沐曾有求于赵汝愚但被拒绝,就上奏说赵汝愚以宗室居相位,将对社稷不利。赵汝愚被罢去相位。当初,韩侂胄被赵汝愚召见,是徐谊推荐的,赵汝愚被贬斥,徐谊也被一起逐去。朱熹、彭龟年、黄度、李祥、杨简、吕祖俭等因攻击韩侂胄而获罪,太学生杨宏中、张芆、徐范、蒋傅、林仲麟、周端朝等又因上书议论韩侂胄而被编管,朝官因为议论韩侂胄而遭到责罚的有数十人。

  不久,韩侂胄被任命为保宁军节度使、提举佑神观。他又设立伪学的名目,以此搜罗赵汝愚、朱熹门下的知名之士。起用何澹、胡..为言官。何澹上奏说伪学更加泛滥,指出赵汝愚是伪学泛滥的罪魁;胡..上奏说赵汝愚有十不逊之罪,并累及徐谊。赵汝愚被贬到永州,徐谊被贬到南安军。韩侂胄等担心以后赵汝愚被重新起用,就秘密让衡州守臣钱鍪图谋害他,赵汝愚到衡州后暴死。留正曾在都堂当众污辱过韩侂胄,此时,刘德秀弹劾留正荐用伪党,留正被罢退。吏部尚书叶翥让吏部侍郎倪思上疏议论伪学,倪思不从命,韩侂胄就提升叶翥为执政而免倪思的官。韩侂胄被加官为开府仪同三司。当时台谏官都迎合韩侂胄,上书攻击伪学,但害怕清正的言论,不想明显地指斥朱熹。韩侂胄不高兴,因为陈贾曾攻击过朱熹,就召用陈贾为兵部侍郎。陈贾还没到任,韩侂胄立即任命沈继祖为御史台的官员。沈继祖诬告朱熹有十条罪状,朱熹被罢官去管理祠观。庆元三年,刘三杰入朝奏对,说先前的伪党,现在变成了逆党。韩侂胄听后十分高兴,当天就任命刘三杰为右正言,有五十九人以伪学逆党而获罪。王禮献计说命令省部登记伪学姓名,姚愈请求下诏严禁伪学,二人都因此升官。施康年、陈谠、邓友龙、林采都因为攻击伪学而久任台谏官,而张釜、张岩、程松也因此而升为执政。

  庆元四年,韩侂胄被任命为少傅,封为豫国公。有个叫蔡琏的人曾犯罪,赵汝愚抓住并对他处以黥刑。庆元五年,韩侂胄指使蔡琏告发赵汝愚在立太子时有反谋,并列出他的宾客所说的话七十页纸。韩侂胄想逮捕彭龟年、曾三聘、徐谊、沈有开让大理寺审治,范仲艺极力争辩才停止。当年韩侂胄升任少师,封为平原郡王。庆元六年,升为太傅。婺州平民吕祖泰上书说道学不可禁止,请求杀韩侂胄,以周必大为宰相。韩侂胄大怒,把他处以杖刑并流放到钦州。言官秉承韩侂胄的意图,弹劾周必大首先培植伪党,周必大被降为少保。一时间忠善者都遭到党祸,虽然这是韩侂胄的意愿,但谋划的实际是京镗。等到京镗死后,韩侂胄也渐渐厌恶先前的事,张孝伯认为不解除党禁,恐怕以后会遭报复。韩侂胄也这样认为,就恢复赵汝愚、朱熹的官职名义,留正、周必大也官复原职,徐谊等都先后恢复官职。伪党之禁渐渐解除。

  嘉泰三年(1203),他被任命为太师。监惠民局夏允中上书,请让韩侂胄为平章国政,韩侂胄假装辞谢,请求退休,皇上不许,夏允中被罢官。当时韩侂胄凭势利蛊惑士大夫之心,薛叔似、辛弃疾、陈谦都被重新重用,当时固然有长期不能入朝为官,而损害晚节以求进升的人。像陈自强就因为是韩侂胄孩子的老师,从选人不到几年就升为宰相,而苏师旦、周筠又是韩侂胄的仆役,也都参与朝政,地位显赫。奸邪小人阿谀奉承,气势汹汹。凡是韩侂胄想做的,宰执战兢恐惧,不敢有异议,陈自强甚至把加盖相印的空白敕答给韩侂胄由他随意填写,三省事先不知道。言路阻塞,每月只议论二三件平常的事而已,称为月课。

  有人劝韩侂胄立盖世功名来巩固地位,于是恢复失地的议论兴起。韩侂胄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兴州都统,了解吴曦的人说他不可用,让他统率西北军队必会谋反,韩侂胄不醒悟。安丰守官厉仲方说淮北流民愿意归附,正巧辛弃疾入朝觐见,说金国必乱必亡,韩侂胄表示愿意同元老大臣一起先决定应变的计划,郑挺、邓友龙等又附和他的话。开禧改元,进士毛自知在朝廷奏对,说应乘机收复中原,韩侂胄很高兴。皇上下诏命中外将领秘密准备起兵。先前,杨辅、傅伯成上奏说不可动兵,获罪;此时,武学生华岳敲宫门请求斩韩侂胄、苏师旦、周筠以谢天下,谏议大夫李大异也论说应停止开启边隙。华岳被大理寺定罪、编置,李大异被罢官。

  陈自强引用惯例请求任命韩侂胄领平章,台谏邓友龙等接着请求,韩侂胄被任命为平章军国事。萧逵、李壁当时在太常寺,议定典礼,三日一上朝,在都堂的地位高于丞相,三省印都放在他的府第。韩侂胄以苏师旦为心腹,任命苏师旦为安远军节度使。他还在府第私设机速房,甚至假传诏旨,提升或罢黜将帅,国家机要大事,都不向皇上奏明,人们不敢说什么。

  开禧二年(1206),宋以薛叔似为京湖宣谕使;邓友龙为两淮宣谕使;程松为四川宣抚使,吴曦为四川宣抚副使。徐邦宪由处州被召见入朝,说应息兵,违背了韩侂胄的意思,被降官二级。于是左司谏易苰、大理少卿陈景俊、太学博士钱廷玉都起来大谈恢复失地。皇上诏命韩侂胄一日一朝。邓友龙、薛叔似一起升为宣抚使。吴曦兼任陕西、河东招抚使,皇甫斌为副使。当时镇江武锋军统制陈孝庆收复泗州及虹县,江州统制许进收复新息县,光州孙成收复褒信县。捷报传来,韩侂胄就决定让皇帝下诏命令众将进兵。

  不久,皇甫斌在唐州战败;秦世辅的军队在城固溃败;郭倬、李汝翼在宿州战败,敌人追围郭倬,郭倬就捉住统制田俊迈献给敌人,他才免于一死。事情报到京城,邓友龙被罢职,丘宗山代替他为宣抚使。韩侂胄北伐失败后,才发觉是被苏师旦所害。韩侂胄招李壁来饮酒,正在兴头上,谈到苏师旦,李壁稍微指摘苏师旦的罪过,韩侂胄也同意。李壁就历数苏师旦的所有罪状,赞成韩侂胄贬去他。第二天,苏师旦被贬官到韶州,郭倬被斩于京口,李汝翼、王大节、李..被流放到岭南。

  不久,金人渡过淮水,攻打庐、和、真、扬四州,占领安丰、濠州,又攻占襄阳,兵至枣阳,宋廷以丘宗山为佥书枢密院事,督视江、淮军马。韩侂胄拿出二十万家财来赞助宋军,并让丘宗山招募人带着书信、钱去敌营,说宋廷用兵,是苏师旦、邓友龙、皇甫斌干的,不是朝廷的本意。金的答书言辞十分傲慢,并有很多索求,说韩侂胄无意用兵,苏师旦等怎能专主兵事。丘宗山又给金人书信表示还回淮北百姓和当年的岁币,金人才有答应的意思。

  正巧招抚使郭倪和金人交战,在六合失败;金人攻蜀,吴曦叛宋,受金国册封称蜀王。丘宗山请求送书到金营申明先前的主张,并说金人认为太师平章是兴兵的首谋,应免去他的官职。韩侂胄愤怒,丘宗山被罢官。吴曦反叛的消息传来,举朝震骇。韩侂胄立即给吴曦写信,答应封他为王,信没到而安丙、杨巨源已率义士杀了吴曦。韩侂胄连续派方信孺出使金国请和,以林拱辰为通谢使。金人想索取正隆以前的岁币,以占领的宋境为边界,并索要犒军银数千万,把首倡用兵的人绑送到金国。方信孺回朝,在朝堂汇报此事,不敢说指责韩侂胄的话,韩侂胄刨根问底,方信孺稍微涉及到对他的指责。韩侂胄大怒,就停止议和。他起用辛弃疾为枢密都承旨。正巧辛弃疾去世,就以殿前都指挥使赵淳为江、淮制置使,又锐意用兵。

  从兴兵以来,蜀口、汉、淮百姓死于兵祸的,不可胜计,公私财力枯竭,而韩侂胄仍无罢兵之意,朝廷内外忧虑恐惧。礼部侍郎史弥远,当时兼任资善堂翊善,谋划杀韩侂胄,很秘密。皇子荣王入奏皇上,杨皇后也从中支持,于是得到皇上密旨。史弥远把此事告诉了参知政事钱象祖、李壁。圣旨说:“韩侂胄久掌国柄,轻易开启兵端,使南北方人民枉遭凶害,可以罢去他平章军国事之职,到外地去管理祠观。陈自强阿附韩侂胄,在其位不谋其政,可罢去右丞相之职。当即逐出朝门。”并命令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率三百兵士防护。钱象祖想奏问明白,李壁说恐怕事情泄露,不行。第二天,韩侂胄入朝,夏震在途中喝住他,把他挟持到玉津园侧斩杀。

  前一天,周筠对韩侂胄说,事情将要不好,韩侂胄和陈自强想用林行可为谏议大夫,攻击图谋韩侂胄的人。这天,林行可正请求奏对,陈自强在漏院坐等着,对同僚说“:今日谏议大夫林行可上殿。”一会儿韩侂胄先到,钱象祖都吓变了色。不久报说已押出韩侂胄,钱象祖才入奏。皇上下诏在广东斩苏师旦。嘉定元年(1208),金人要求把韩侂胄的头放在匣子里送去,于是命令临安府打开韩侂胄的棺木,取出他的头送给金人。

  韩侂胄擅权十四年,威权行于朝廷内外。曾凿山造成园林,俯视皇家的祭祀之所。出入宫廷没有限度。孝宗以前思虑政事的地方,他竟坐卧其中,老宫人见此情景往往流泪。颜木或草制,说他得到了圣人的清明。易苰撰写答诏,赞扬他为大圣人。各地赞颂他的上书很多,说伊尹、霍光、周公、召公的功德都比不上他,有称他为“我王”的。余哲请求加给他九锡,赵师芇要求设平原郡王府官属。韩侂胄都当之不辞。他的妻妾张、谭、王、陈都被封为郡国夫人,号称“四夫人”,每次宫中宴会,四位夫人都与妃嫔坐在一起,十分傲慢,妃嫔们都厌恶她们;他的下属,受封的特别多。此时,议论四夫人罪状,或处以杖刑,或处以徒刑,其余数十人放掉。官府抄他的家,他家有很多皇室用的东西,他的僭乱已极。

  起初,韩侂胄因传达朝廷内外的言论而被宠任。朱熹、彭龟年因议论韩侂胄被罢官后,贵戚吴琚对人说:“皇上最初没有一定留用韩侂胄的意思,假如有一个人继续弹劾他,逐走他很容易。”但当时的台谏及执政大臣多是他的党羽,故而养其恶以致造成国家的大辱,开禧用兵,皇上也认为不妥。韩侂胄去世后,宁宗对大臣说:“恢复失地是好事,只是韩侂胄不量力而行。”

  韩侂胄娶宪圣吴皇后侄女为妻子,没有儿子,以鲁谊的儿子为后代,叫韩工彡,韩侂胄被杀后,他被削籍流放到沙门岛。
 
  丁大全,字子万,镇江人。脸是蓝色。嘉熙二年(1238)被推举参加进士考试,调任萧山县尉。他到帅府去拜谒,安抚使史岩之等众宾客退去后,只留下丁大全,款待备至,期望他以后定被重用。丁大全是皇帝姻亲的女仆的丈夫,就借此取得宠位。侍奉内侍卢允升、董宋臣。历任大理司直,补为饶州通判。入朝为太府寺簿,调到尚书茶盐所检阅江州分司,又兼任枢密院编修官。他被任命为右正言兼侍讲,推辞不受。改任为右司谏、殿中侍御史。

  丁大全升任侍御史兼侍读。他弹劾丞相董槐,皇上处理董槐的诏书还没下,丁大全半夜调来边兵一百多人,包围了董槐家,用御史台的传牒迫使董槐出来,假传命令用车送董槐去大理寺,想借此恐吓他。不久,出北关,丢掉董槐,大声叫呼着散去。董槐慢步走进接待寺,罢去他宰相的诏命传下。从此,丁大全志气骄傲,人们慑于他的暴政,敢怒不敢言。

  不久丁大全担任右谏议大夫,升为端明殿学士、佥书枢密院事,加封为丹阳郡侯,升为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。宝..六年(1258),他被任命为参知政事。四月,升为右丞相兼枢密使,进封为公。当初,丁大全让袁..为九江制置副使,袁..贪婪而刻薄,他逮捕打鱼的土豪,督促他们纳钱很急。土豪愤怒,就用所有的渔船接送金兵。太学生陈宗、刘黻、黄镛、曾唯、陈宜中、林则祖等六人,拜伏在宫殿下上书诉讼丁大全。台臣翁应弼、吴衍是丁大全的走狗,管理学校,陈宗等六人被贬逐。

  开庆元年(1259)九月,丁大全罢相,以观文殿大学士的身份任镇江府通判。中书舍人洪芹上奏“:丁大全凭着阴险的天资,窜窃的德行,引用凶恶小人,陷害忠良,阻塞言路,混乱朝纲。请追夺他的官职把他贬到远方,以伸明国法,以谢天下。”侍御史沈炎、右正言曹永年相继议论罢他的官。监察御史朱貔孙又论奏说“:丁大全奸邪狡诈,狠毒贪残,借陛下的威刑来控制天下人的口,拿陛下的爵禄来收拢天下的财富。”监察御史饶虎臣又论说丁大全有四罪:阻绝言路,毁坏人才,枯竭民力,延误边防。再次降丁大全的官。景定元年(1260),诏命丁大全以中奉大夫的身份退休。大臣上言“请求把他流放到远方使国家刑法不失”。诏命把他送到南康军居住。台臣又弹奏他,他被追夺三官,转送到南安军居住。

  第二年,监察御史刘应龙请求再往远方流放丁大全,夺去他的两官,被贬为贵州团练使。丁大全和贵州守臣游翁明饮酒失控,游翁明告发丁大全暗中制造弓箭,将要和蛮人图谋造反。朱祀孙把此事告诉皇上。又过一年,丁大全被移到新州。太常少卿兼权直舍人院刘震孙上奏请求把丁大全移到海岛安置。景定四年正月,将官毕迁护送丁大全南迁,船过藤州时,丁大全被推入水中而死。

  丁大全统领淮西时,总领郑羽是吴门首富,丁大全想与他联姻,郑羽不答应。丁大全就命令台臣卓梦卿弹劾他,郑羽家被抄没。丁大全为儿子丁寿翁娶媳妇,见新人貌美,自己娶为妻,被世人耻笑。

  贾似道,字师宪,台州人,是制置使贾涉的儿子。少年时落魄,整天游荡,饮酒赌博,不务正业,没有操行。因父亲的恩荫被补官为嘉兴司仓。恰好他姐姐入宫,受到理宗宠幸,成为贵妃,就下诏让他去奏对,贵妃在宫中把皇宫用的汤药送给他。他被升为太常丞、军器监。贾似道凭借皇上的恩宠而更加不知检点,每天都在各妓院纵情享乐,晚上就在湖上游玩不回家。理宗曾夜里登高,望见西湖中灯火与平时不同,就对左右侍臣说“:这一定是贾似道在那里。”第二天问他果然如此,皇上派京尹史岩之劝告他。史岩之说“:贾似道虽然有少年的风流习气,但他的才能可以大用。”不久,他出朝任澧州知州。

  淳祐元年(1241),贾似道改任湖广总领。淳祐三年,加官为户部侍郎,淳..五年,以宝章阁直学士的身份任沿江制置副使、江州知州兼江西路安抚使。一年之内,又再次升任为京湖制置使兼江陵知府,有关赏罚,贾似道可以灵活掌握。淳..九年,贾似道升任宝文阁学士、京湖安抚制置大使。淳..十年,以端明殿学士的身份调到两淮镇守,他才三十多岁。宝..二年(1254),他被加官为同知枢密院事、临海郡开国公,威权日盛。台谏曾弹劾他的二位部将,贾似道马上请求罢去台谏官。孙子秀新任淮东总领,外人忽然传说贾似道已密奏孙子秀不行,丞相董槐恐惧,独自留下请示皇上,皇上认为无有此事,董槐始终没敢派孙子秀上任,而以贾似道的亲信陆壑取代他为淮东总领,可见董槐如此惧怕贾似道。宝..四年,贾似道升为参知政事。宝..五年,升为知枢密院事。宝..六年,改任两淮宣抚大使。

  从端平初年,孟珙帅兵会同大元兵共灭金国,双方约定以陈州、蔡州为界。灭金国后宋军还没还朝就采用赵范的计谋,宋发兵占据崤、函,阻断黄河渡口,收取中原失地,被大元兵击败,赵范只率数千人逃回。大元追兵赶到,质问:“为什么违背盟约?”于是大元纵兵进攻淮、汉,从此宋、元兵事兴起。

  开庆初年,元宪宗皇帝亲自率兵征伐蜀地,世祖皇帝当时以皇弟的身份攻打鄂州,元统帅兀良..从云南进入交趾,从邕州攻入广西,击破湖南,传檄文历数宋廷背盟之罪。理宗十分恐惧,就派赵葵驻军信州,抵御从广西攻入的元兵;派贾似道驻军汉阳,支援鄂州,在军中就任命他为右丞相。十月,鄂州城东南角被攻破,宋人又筑好,又被攻破,全靠高达率众将力战。贾似道此时从汉阳进入鄂州督师。十一月,元兵攻城紧急,城中死伤者达一万三千人。贾似道就秘密派宋京到元军中请求称臣,纳岁币,元军不答应。正巧元宪宗皇帝死于钓鱼山,合州守臣王坚派阮思聪跨急流跑来报告给鄂州,贾似道又派宋京去元军中商议岁币,元人就答应了。大元兵拔寨北去,留下张杰、阎旺率小部队等待湖南的元军。第二年正月,湖南元军到,张杰在新生矶架浮桥,让元军通过北上。贾似道用刘整的计谋,攻断浮桥,杀死元的后军一百七十人,就上表说元军已被肃清。皇上认为贾似道有再造国家之功,就以少傅、右丞相的身份召他入朝,文武百官到郊外迎接、慰劳他,就像先朝迎接文彦博那样隆重。

  起初,贾似道在汉阳,当时丞相吴潜采用监察御史饶应子的建议,把贾似道调到黄州,并分曹世雄等的兵将隶属江上统帅。黄州虽是长江下游,实际也是军事重镇。贾似道认为吴潜想杀他,忌恨吴潜。当听说吴潜有急事时,他就常常让事情先发生,然后上奏,皇上想立荣王的儿子孟启为太子,吴潜不同意。皇上已对吴潜有怒气,贾似道趁机陈述立太子的事,让沈炎弹劾吴潜处理政事不当,致使全、衡、永、桂四州都被攻破,这十分符合皇上的心意。于是就决定立孟启为太子,把吴潜贬到循州,吴潜的党羽全被逐出朝。高达在敌人包围中,凭着勇武,十分轻视贾似道,每次看他督战,就戏弄他说“:戴着高大帽子的人能做什么!”每次战斗,一定要等到慰劳时才出面,不然,高达就派兵士在他的门前喧哗。吕文德向贾似道献媚,就派人呵斥说“:宣抚在此,怎么敢如此无理!”曹世雄、向士璧在军中,有事都不向贾似道汇报,因此贾似道恨他们。核实军费,曹世雄、向士璧都因贪污官钱而被贬到远方。贾似道常向皇上进言想杀高达,皇上知道高达有功,不答应。不久,论功劳,贾似道把吕文德排为第一,高达居第二。

  第二年,大元世祖皇帝即位,派翰林侍读学士、国信使郝经等带国书通好息兵,并取岁币。贾似道正让廖莹中等编撰《福华编》称颂鄂州的功劳,全国都不知道与大元议和的事。贾似道就密令淮东制置司把郝经等拘留在真州忠勇军营中。

  当时理宗在位已久,内侍董宋臣、卢允升替他聚敛而取媚他。他们提拔推荐名利小人,互相勾结,收取贿赂,把这些人安排在重要的位置。又用外戚子弟为监司、郡守。在宫中建芙蓉阁、香兰亭,引进歌舞杂技艺人和木偶戏,来供皇帝玩乐。他们还窃弄权柄。台臣有谁议论他们的,皇帝就宣诏逐去他,称为“节贴”。

  贾似道入朝后,逐去卢允升、董宋臣推荐的林光世等,勒令外戚不得为监司、郡守,他们的子弟门客有所收敛,不敢干预朝政。于是贾似道权倾内外,任用奸邪小人。贾似道还决意改变先朝旧法,增设吏部七司法。买公田罢和籴,浙西土地有值千缗的,贾似道都用四十缗买来。土地稍多,就给银绢;更多,就给度牒。官吏恣意行事,急迫而严厉,浙中受到骚扰。有执行不好的,就遭到提领刘良贵的弹劾。有关部门争相迎合,极力以多买田为功,都错把七八斗作为一石。此后,田少的、土质贫瘠的、欠租赋的和佃农欠租税而逃的,都由田主赔偿。六郡百姓,倾家荡产的很多,包恢为平江知府,督促买田,甚至使用肉刑。又因纸币贱而制造银关,一个标准银关相当于十八界会子三贯,自制银关的印文如“贾”字状,十七界废会子而用银关。银关流行,物价更贵,纸币更贱。七月,彗星出现,星光冲天,长数十丈,从四更天出现在东方,太阳升高时才消失。台谏、布韦都上书,说彗星出现是因为买公田使民间愁怨所致。贾似道上书极力争辩,并请求辞职。皇帝挽留他说“:公田不能推行,你开始建议时,我已经阻止;现在公私都富足,一年的军费,全都仰仗公田。假如因为有人议论就罢去,虽然可使一时的议论称好,对国计无补!”太学生萧规、叶李等上书,说贾似道专权。皇帝命令京尹刘良贵搜集他们的罪状,把他们都处以黥刑并发配。后来又实行推排法。江南的土地,一尺一寸都有税,民力凋敝。

  理宗去世,度宗又是贾似道所立,每次朝见皇帝都对他回拜,称他为“师臣”而不称他的名字,朝臣都称他为“周公”。刚安葬完理宗,贾似道就辞官,让吕文德报告说元兵攻打下沱很紧急,朝中大惊,度宗和太后亲自拟诏起用他。贾似道入朝,皇上想以经筵侍读、讲官的身份任他为太师,按惯例需要建节,授予他镇东军节度使之职,贾似道生气地说:“节度使是没有教养的人的最高造诣而已!”于是就命令出符节,京城人围观。符节已出,他又说“:时间不吉利。”立即命令送回符节。宋规定:符节发出,只有拆关毁屋,没有退回的道理,以表示不屈服。此时,人们都惊叹。然而下沱的情报实际并无敌兵。咸淳三年(1267),贾似道又请求退休。大臣、侍从传圣旨挽留他的一天来四五次,有名分的中使一天来十多次,晚上就轮流睡在他的府第外守候。他被任命为太师、平章军国重事,一月三次去经筵入侍讲读,三天一上朝,去中书堂办公。赐给他府第在葛岭,让他在此养老。官吏抱着文书到他的府第让他签署,朝中大小事,全由他的门客廖莹中、堂吏翁应龙裁决,宰执不过是摆设而已。

  贾似道虽然深居府中,凡是台谏弹劾、各部门用人及京尹漕运等一切事情,不向他请示都不敢施行。李芾、文天祥、陈文龙、陆达、杜渊、张仲微、谢章等,稍违背他的意思就被斥责,严重的就贬去,终身不录用,一时间正人君子,被贾似道排斥殆尽。官吏争相纳贿求得美差,那些想当统帅、监司、郡守的人,给他的贡奉不可胜计。赵潜等争相献宝玉,陈奕甚至为了升官,拜贾似道的玉工陈振民为哥哥,一时间贪污的风气盛行。咸淳五年,贾似道又以有病为由辞官。度宗哭着挽留他,不同意他的请求,命令他六日上朝一次,一月去经筵讲读两次。咸淳六年,允许他入朝不行拜礼。退朝时,度宗要起来离开御座,目送他出宫门后才坐下来。接着又允许他十日上朝一次。

  当时襄阳被围,十分紧急,贾似道每天呆在葛岭,修建楼台亭榭,娶宫女、伎女、尼姑美貌的为妾,日夜淫乐。只有从前的赌友每天都来赌博,没人敢偷看他的府第。他的妾的哥哥来,站在府门像是要进的样子,贾似道看见后,就绑着他投入火中。贾似道曾与群妾蹲着斗蟋蟀,与他亲近的客人开玩笑问:“这是军国重事吗?”贾似道酷爱宝玩,修建多宝阁,每天去玩赏一次。他听说余..有个玉带,就去要,但玉带已做了殉葬品,贾似道就掘开余..的坟取出玉带。别人有宝物,他索求不给,就加罪别人。从此,他有时几个月不上朝,度宗去景灵宫他也不跟从。咸淳八年,完成明堂礼,在景灵宫祭祀。天下大雨,贾似道希望皇上雨停后再动身。胡贵妃的父亲胡显祖为带御器械,请皇上像宁宗那样不乘车,乘逍遥辇回宫,皇上问贾似道的意思,胡显祖说“:平章已允许乘逍遥辇了。”皇上就回宫。贾似道大怒说:“我为大礼使,陛下的举动不能事先知道,请罢我的职。”当天就出嘉会门,皇上挽留不下,就罢了胡显祖的官,流泪赶出胡贵妃为尼姑,贾似道才回来。

  贾似道日益专横,怕人们议论自己,就用权术驾驭众人,他不吝惜官爵,以此笼络当时的名人,又增加太学餐钱,放宽科举考试的恩例,用小利引诱众人。于是言路断绝,贾似道也能肆意作威作福。

  自从襄阳被围以来,贾似道常上书请求去边境,却暗中让台谏上奏挽留自己。吕文焕告急,贾似道又申请巡视边防,这事由公卿讨论。监察御史陈坚等认为师臣出朝,顾襄阳就不能顾淮,顾淮就不能顾襄阳,不如在朝中操纵天下大事。于是在中书设机速房调度边防战事。当时多数人认为高达可援救襄阳,监察御史李旺率朝臣告诉贾似道。贾似道说:“我用高达,吕文焕怎么办?”李旺等出来后叹道“:吕氏官位安则赵氏江山危啊!”吕文焕在襄阳,听说高达将去救援,也不高兴,就把这事说与门客。门客说“:这很容易,现在朝廷因襄阳危急,派高达增援,我们报捷,那么高达就一定不会来增援了。”吕文焕赞同。当时襄阳出兵,获得敌人几名哨骑,就谎称大捷上奏,却不知朝廷实际没有救援襄阳的事。襄阳投降,贾似道说:“臣起初多次请求到边境,先帝都不允许,如果早让臣出朝,应该不会落到如此地步。”

  十月,他的母亲胡氏去世,皇上下诏用天子仪礼下葬,坟墓如山陵,百官都参加,站在大雨中,整天不敢动地方。不久,贾似道守丧未满,又被朝廷重新起用。

  度宗去世,元兵攻破鄂州,太学生们也认为非师臣亲自上前线不可。贾似道不得已,才在临安设都督府,但他怕刘整,不动身。第二年正月,刘整去世,贾似道高兴地说“:这是天助我。”于是上表出师,抽调各路精兵进发,装金帛辎重的船,头尾相连达百余里。到安吉,贾似道乘的船在水堰中搁浅,刘师勇率千人在水中也没拉动,就换乘别的船离去。到芜湖,把被俘的曾安抚放回,并送给大元丞相伯颜荔子、黄甘,让宋京到元营,请求纳岁币称臣都像开庆时约定的那样,元不答应。夏贵从合肥率军来会合,从袖中拿出编书给贾似道看说“:宋历三百二十年。”贾似道低头而已。当时一军有七万多人,都隶属孙虎臣,驻扎在丁家洲。贾似道和夏贵率少量军队驻扎在鲁港。二月十九日夜,孙虎臣报告宋军失败,贾似道仓皇出来,大呼:“孙虎臣败了!”命令召夏贵议事。不久,孙虎臣到,捶胸而泣说:“我的兵没一人听从命令的。”夏贵微笑说:“我曾血战阻挡敌兵了。”贾似道问“:怎么办?”夏贵说“:各军已丧胆,我们还怎么战斗?您只有到扬州,招收溃兵,到海上保护皇上,我只能死守淮西。”于是解开船离去。贾似道也和孙虎臣乘一条小船奔向扬州,第二天,宋的败兵顺江而下,贾似道派人到岸上摇旗招呼他们,溃兵都不来,还有骂贾似道的。贾似道就发檄文给各郡,让他们去海上保护皇上,上书请求迁都,于是各郡守都逃走,贾似道进入扬州。

  陈宜中请求杀贾似道,谢太后说:“贾似道为我三朝勤劳,怎忍心因一朝的罪过,失去对待大臣的礼法。”只罢去贾似道平章、都督的官职,让他管祠观。三月,废除贾似道那些不爱惜百姓的政事,放回那些被流放贬谪的人,恢复吴潜、向士璧等人官职,杀贾似道的幕僚翁应龙,廖莹中、王庭都自杀。潘文卿、季可、陈坚、徐卿孙都是贾似道的爪牙,此时都上奏弹劾他。四月,高斯得请求杀贾似道,朝廷不答应。贾似道也自己上表请求保命,就下令削去他的三官,但他仍住在扬州不回。五月,王飊论奏贾似道不忠不孝,太皇太后就下诏让贾似道退休。七月,黄镛、王应麟请求把贾似道移到邻州,没准许。王飊拜见太后说:“本朝权臣酿祸,没有比贾似道更严重的,群臣百姓不知多少次上疏,陛下都压下不实行,这不只是对人言的不重视,也无法向天下人解释!”这才把贾似道转到婺州。婺州人听说贾似道要来,就用不缄封的文书驱逐他。监察御史孙嵘叟等都认为对他的惩罚太轻,不停地弹奏他。他又被移到建宁府。翁合上奏说“:建宁是名儒朱熹的故乡,就是三尺高小孩也略知好坏,听说贾似道要来都呕吐恶心,何况见到他本人!”当时的国子司业方应发权直舍人院,认为诏敕不当,进行驳正,请求把贾似道流放到广南;中书舍人王应麟、给事中黄镛也这样说,都没准许。侍御史陈文龙请求皇上听从众人的建议,陈景行、徐直方、孙嵘叟及监察御史俞浙都上疏,于是才把贾似道贬为高州团练使,安置到循州,他家被籍没。

  福王与芮一向憎恨贾似道,招募能杀贾似道的人送贾似道去贬所,有个叫郑虎臣的县尉欣然愿往。贾似道动身时,侍奉他的妾还有数十人,郑虎臣把她们都赶走,夺去贾似道的宝玉,撤去轿盖,在秋日暴晒下行走,命令轿夫唱杭州歌戏谑他,总斥责贾似道,使他备受凌辱。贾似道到古寺中,墙上有吴潜南行时写的字,郑虎臣叫来贾似道问:“贾团练,吴丞相为什么会到这儿?”贾似道羞愧不能回答。孙嵘叟、王应麟上奏说贾似道家积蓄的车马服饰等,有谋反的迹象,请求杀他。皇上下诏查问,没结果。

  八月,贾似道到漳州木绵庵,郑虎臣多次暗示他,让他自杀,贾似道不听,说:“太皇允许我不死,有诏让我死就死。”郑虎臣说“:我为天下杀贾似道,即使死了,又有什么遗憾呢?”就把贾似道拉出去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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